為了避免悲劇，甄楠還是先洗幹凈手指，抹了一下蛋糕表面嘗了一口……味道竟然是出乎意料的純正？

上次黑暗料理的慘痛教訓都還歷歷在目，她瞬間產生了濃濃的懷疑。依照以往的經驗，甄老頭應該會弄出個發黴的變異蛋糕才對，沒想到這次忽然間人品爆發？

每次回憶起那場舌尖上的折磨，甄楠臉上總是會帶著不同於年齡的哀傷，悲痛，以及鼻涕眼淚的一瀉千裏。

那次硬著頭皮吃下去的糊狀固體——據說是金針菇豆腐湯，堪稱苦與辣與鹹的三重結合，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煉獄境界。甄楠不知道那玩意兒到底是怎麽煮出來的，連湯都沒有。

一入口就麻了舌頭，那酸爽……就像甄老頭店裏味道怪怪的涼茶。

至今甄楠也不明白，甄老頭為什麽要冒著犯下故意傷害罪的風險去開個涼茶店，名字還要叫做——

褲頭方。

是的，對於這個一叫起來就尷尬得渾身起疙瘩的店名，甄楠總是會有種甄老頭在販賣四角內褲的錯覺。

雖然蛋糕味道還行，但她實在是不敢想象這頂著一朵大紅花的生日蛋糕端上去眾人會是什麽樣的表情，特別是陸冬笙。

說不定……以陸冬笙的尿性，可能會揪住這點在心裏進行一萬遍的嫌棄？！

甄楠擼起袖子，看了看廚房裏僅剩的材料——為了不讓甄老頭丟光老臉，還是讓她親自上陣吧。

……她當然不會這麽無私，事後還是要向甄老頭索取一定報酬的啦。

甄楠是個殿堂級吃貨，雖然是只會吃不會做的廚房白癡，但也曾在網上對著不少做美食的教程流過口水。

她先拿著甄老頭的錢包風風火火地沖到附近的水果店買了些新鮮芒果、草莓和梨，又風風火火地趕回廚房，把買回來的水果洗凈的洗凈，剃皮的剃皮，切塊的切塊，又認真地用筷子一塊一塊地夾到蛋糕的頂部和邊緣處，擺成個簇擁著頭頂紅花的老土蛋糕的姿態。

擺盤完成後這蛋糕算是正式加工完畢。雖然正方形的蛋糕有點像塊麻將，不過好歹因為水果的點綴有了些美感。

一旁正在洗碗的甄奶奶見了，也明了甄楠可能是嫌棄這蛋糕長得太醜，嘆了口氣，說道：

“這蛋糕是你開蛋糕店的江爺爺做的，不過圖案卻是你爺爺挑的，說什麽這朵大紅花更有童真感，他小學被老師表揚的時候，老師總會給他額頭中央貼朵小紅花以示褒獎，冬笙這個小壽星肯定喜歡。”

甄楠於是開始腦補甄老頭頭貼小紅花笑得口水直流的傻缺臉，又把那臉換成陸冬笙的，沒忍住惡寒縮了縮肩膀：

太玄幻了，陸冬笙要是會打心眼裏喜歡這蛋糕圖案，她就敢站在第二十層樓上往下看一小時。

沒錯，雖然甄楠在行動上彪悍，但唯有恐高這一點完全不符合她的行事做風——她連站在二樓往下看都會嚇得腿抖。所以她打架惡作劇什麽的樣樣敢做，唯獨不敢爬樹或跳樓。

她總是會腦補自己摔下去不死也會半殘、肢體碎裂、頭破血流、腦漿迸濺的場面，沒先上就開始慫。

***

甄楠把蛋糕按原狀恢覆後，一身輕松地走出了廚房。

有些年月的電視機畫質感人，伴隨著時不時抽風性地斷片。客廳裏一眾人依然喝著茶有說有笑，男孩們正興致勃勃地研究著爺爺輩的老古董，氛圍融洽。

陸冬笙在甄楠從廚房裏出來的時候眼神閃爍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欲言又止，甄楠卻沒有註意到。

就這樣一直等到約摸九點半，大家都把晚飯消化得差不多的時候，甄爺爺開始得意洋洋地提議把陸冬笙的生日蛋糕端上桌來吹蠟燭享用，並且話裏還標註了重點——其中有他的參與並且提供的新意。

江爺爺對著一臉自豪的甄爺爺一陣吹胡子瞪眼，抱臂不屑地哼了聲。

甄爺爺沒有理會好友的鄙視，忙著張羅蛋糕、飲料和小零食的上場，那股興奮勁兒就像是在自己的生日宴上一樣。

只不過，在看到跟自己設計的圖案有些出入的蛋糕時，他面上還是閃過一絲詫異和疑惑。

甄奶奶連忙湊過去耳語。甄爺爺有些怨念地把目光投向正對著小零食眼冒綠光的甄楠，似乎是在控訴她破壞了他的好事。但是轉眼又註意到陸冬笙看到蛋糕上的芒果時亮了不止一個度的小眼神，這怒氣又不知道該怎麽發洩。

甄楠沒有幹坐著，她莫名其妙地承受了來自甄老頭的怒火，被他指揮去倒可樂。

她不敢違抗命令，怕酬勞沒了，只好去打開儲物櫃拿出十個一次性塑料杯，挨個沖了熱水消毒，又從冰箱裏拎出一瓶大號的可樂，準備擰開瓶蓋，把可樂倒進塑料杯裏。

這時候碰巧，甄楠餘光瞥到對面老舊的電視機，裏面正播到了身著燕尾服的調酒師工作時的畫面，她停下手裏的活。

——這一向是她最愛看也最享受的片段。原因無它，她覺得這耍酒瓶的姿勢特別酷、也特別養眼。

裝著混合酒液的漂亮瓶子豎在桌上，一只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握著紫紅色的瓶頸往空中帥氣地一拋，讓酒瓶甩出幾個旋轉的瀟灑弧度。待它落下時又穩穩握住，最後再將瓶身晃一晃，抽出瓶塞，將醇厚濃郁的酒液倒進另一個玻璃酒杯裏，優雅地遞給那位美麗的女士。

而這並不給人一種是在庸俗地耍雜技的錯覺，反而是像在進行什麽虔誠又高雅的儀式，整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堪稱賞心悅目。

甄楠特別想學，但老是因為玩而把這件事拋之腦後，又礙於手頭沒有“作案工具”。她家廚房裏有太多的易碎物品，一個不小心摔碎了就得被罵得狗血淋頭。

可是真的很酷啊……甄楠這手又開始癢了，她把視線移向手中可樂瓶，摸摸下巴，冒出一個過過癮的好主意：

不如，用可樂瓶來代替酒瓶嘗試一下？

這時候東施效顰的甄楠無疑是急躁的、單蠢的、無知的，但在這天以後，她倒可樂都是恭恭敬敬地以禮相待。

由於可樂瓶體積有點大，甄楠雖然力氣大，也架不住像電視裏那樣甩得那麽高。所以她發明了一套新動作——從左手拋到右手，從右手再拋到左手，最後兩手舉著瓶頸小幅度地一拋再接住瓶身搖一搖，重覆兩次。

這風騷的操作怎麽樣都透露著一股“我很酷”、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在裝X的氣息。

來到最後一步，甄楠壞笑著擰開可樂瓶瓶蓋……

“嘭——！”

想象中的酒紅色醇液來不及倒出，便被鋪天蓋地的黑色液體迷蒙了眼。

據案發現場的吃瓜群眾甄彥表示，當時他吃西瓜正吃得大快朵頤，耳邊突然就是“呯”的一聲巨響，有幾滴像血一般黏稠的液體，灑在他們光.裸在外的手臂上。

他沈重地轉過頭，以為姐姐不幸引爆了戰爭年代小鬼子藏在家裏的地雷……因此而壯烈犧牲了。

——以上是戰爭片看太多的甄彥小朋友的腦洞。

真實情況是，他疑惑地轉過頭，便看見甄楠滿臉粘稠的灰黑，衣服沾上的黑色不明液體正嘀嗒嘀嗒地往下淌。

她一臉懵逼地拿著還在噗噗往外吐白沫的可樂瓶，而周圍的地板上、窗簾上、玻璃上……也到處是黑色不明液體——可見其爆炸範圍之廣。

於是甄彥小朋友又有了新的猜測：可能是潛伏在可樂裏多年的炸.彈終於在此刻爆炸了，然後他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姐姐被炸傷了肺，吐出了黑血。

一分鐘後，甄楠耷拉著可樂味的頭，一臉頹喪地被甄媽扶著額牽去洗手間換衣服，緊接著甄楠被她拽著訓了半個小時。還沒完，出了廁所門，被甄爸訓了一次，進了客廳，又被甄老頭訓了一次。

甄楠覺得這一天真是她人生歷史上最倒黴的一天——不僅屢屢身負重傷，連面子裏子全都在別人面前丟得沒邊了。

終於等到大人們念叨完，誰知道最令她心虛的陸冬笙又來到她的跟前。

甄楠在他開口前先嘆了口氣，低下頭做出平常挨訓的前戲，誠懇地道歉：

“對不起，你罵吧。”

饒是性格難以服氣，甄楠也不得不承認她這次確實做得有點過，陸冬笙好好的一個生日宴，被她一瓶可樂氣氛全給毀了，他怎麽可能不生氣？

陸冬笙倒是無所謂的，這生日和往年不同的也只是換了個地方過，該和解的人依然面上親熱暗地冷戰。

他看著她因為剛洗完頭吹完風有些亂翹的頭發，可以看清絨毛的耳朵像是白裏透紅的預示著成熟的桃皮。

其實，這麽形容主要是她肯主動低頭認錯的場景實在是少見。

這種感覺，就像是平常脾氣暴躁的人突然服軟，變得溫順起來，讓人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習慣——好像這才是她的本性一般。

他看過一句話，說每個人心底裏都有最柔軟的地方，那是初心的寄存處，無論這個人的表現有多麽不符合，總會有那麽一刻因為那個地方而變得有所不同。

大概是因為看到甄楠在廚房裏幫忙點綴蛋糕的行為，陸冬笙的腦袋裏突然有了這種想法。

應該她也是這樣的人吧，大大咧咧，囂張自戀，其實心裏也有細膩的地方，會愧疚，懂進退，也會難過。

陸冬笙沒開口，甄楠也不敢亂說話，加上今天她今天拽他泳褲的罪行，悲催地覺得他肯定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甄楠壯著膽子微微擡起頭，本以為會看到陸冬笙氣得鐵青的臉，誰知一條幹毛巾撲面蒙上她濕嗒嗒的頭頂，擋住她的視線。

耳邊是陸冬笙平靜無波的嗓音：

“喏，毛巾給你，我沒生你的氣。”

聽到這話，甄楠差點感動得痛哭流涕。她今天要是沒有得到陸冬笙的原諒，她這個月的零花錢就沒著落了啊！

正慶幸之時，她突然感覺頭上似乎有幾根手指在給她輕輕地按摩，雖然只有零星的幾個穴位，卻異常的舒服。甄楠這一整天緊繃的神經都變得有些放松起來。

甄楠自認為是那種給點陽光就燦爛的老實人，頭皮上的短暫享受讓她對陸冬笙的感觀一瞬間就變得好了起來，並且他還沒跟她計較她幹的蠢事。

說起這個來，甄楠心裏對陸冬笙的慚愧，真的不是一丟丟。

畢竟她險些溺水是被他拉上來，險些被誣蔑也是他來解圍，生日宴被破壞他也沒怪。

弄得這一天裏本來該當女英雄的她被小弟弟拯救了好幾回的感覺。

唉，著實慚愧。

即使陸冬笙接下來的這句話讓她額角青筋跳了跳，拳頭緊了緊。

甄楠還是……微笑地暗念自己大方大度，風風雨雨都忍耐過來了，不介意的。

他說：“這套按摩手法是我為以前鎮子裏一個腦癱孩子學的，你覺得怎麽樣？”

……呵呵，陸冬笙還是那個嘴欠的陸冬笙。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這裏真有褲頭方的涼茶店……不噴不黑純屬調侃哈~

文裏陸冬笙看過的那句話不存在的，我編的嘻嘻

向評論裏的小天使筆芯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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